纪 季 良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85周年。我1944年初参加八路军，1948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作为一名老党员，回忆在战争年代个人经历的一些往事，无疑是个很好的纪念。

在我刚入伍那会儿，听说每月发津贴费，可是由于部队财政困难，有七八年的光景没发过一分钱。那时候人们一心想的是打败日本侵略者，根本没有挣钱的想法。当年八路军实行供给制，生活十分简朴，官兵都一样。经常吃的是小米、玉米和高粱，很少吃细粮和肉，只有作战和过节的时候才吃一两顿肉。部队在那种艰苦的战争年代，指战员们生活过得十分愉快。

    八路军的生活简朴，又要经常行军打仗，随时有流血牺牲的危险。是什么原因使指战员的生活那么愉快呢？我想，主要是人们有共同的奋斗目标，有共产党的领导，有广大干部、党员骨干的模范带头作用。

    那时候部队提倡官爱兵、兵尊干。官兵之间、同志之间亲如手足，干部如同兄长一样，有很多干部被战士们评为爱兵模范。

    我们营的教导员何双进同志，就是一位爱兵模范。他的左臂在战斗中受过伤，是二等残废。每个月后勤处发给他能买50个鸡蛋的残疾金，他自己一分钱也舍不得花，可是每个连队的伤病员们都吃过他用残疾金买的鸡蛋、大枣和红糖等。教导员经常和战士们促膝谈心，谈话之前，他总是习惯地拿出小烟袋锅儿和烟荷包让战士们吸烟。吸烟的战士也主动拿出自己的烟荷包，请教导员品尝自己的烟。双进同志也不客气，接过战士的烟荷包，装满烟锅便吸了起来。谈话总是在融洽的气氛中开始，手里拿的烟荷包习惯的往兜里一装，两个人就聊开了……

    那天，教导员跟好几个战士谈完话之后，回到营部准备看文件，左手拿起文件来，右手习惯地伸进兜里拿烟袋锅，一下子掏出来好几个烟荷包，不由得哎呀了一声。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忙走过去看个究竟，只见教导员手里拿着3、4个烟荷包。我好奇地问道：“教导员你怎么有这么多烟荷包呀？”教导员说：“嗨，这是刚才跟战士谈话的时候，忘了把烟荷包还给战士了。”又说：“号目①，麻烦你到5连2排跑一趟，把这几个烟荷包送还给战士们。”我接过烟荷包正要走，营长拦住我说：“你甭管这事，让他自己还去，他经常干这种事儿，真不像话。”双进同志忙抱歉地说：“下次注意，一定改。”营长这才让我走了。我刚走出房门，教导员喊了声：“号目，想着替我向战士们道声歉。”我把那几个烟荷包一一送还给战士，当这些战士接过我送去的烟荷包时，自然又是一阵说笑。

    官爱兵这一点，在战场上尤为重要。每次作战时，常见营长、教导员在一起反复研究战斗方案。送来的饭菜也顾不上吃，有时两个人蹲在地上苦思。我见到这情景总是催他们二位吃饭，营长说：“战斗方案定不下来，我没心思吃，几百个指战员交给我了，我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任呀！”

    在战斗中，营、连干部都是随时随地亲自观察敌情和地形，了解敌人兵力和火力配置；亲自组织轻重火器压制敌人，向机枪射手一一指示目标，交待射击任务；亲自组织突击部队，掌握出击的时机，以最小的伤亡夺取最大的胜利。

    我时常想，领导干部和普通战士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睡一样的炕，行军都靠两条腿。可是，干部们操的心比战士多多了。每次行军到了宿营地，战士们都抓紧时间休息了，干部们这时要到村边去看地形，安排岗哨，布置任务。当战士们熟睡之时，干部要去查看战士的被子盖好了没有，门窗关严了没有。夜间还常起来查岗哨等等。领导干部的任务重，工作辛苦，是以自身的模范行动领导和带动部队的。

    部队的伙食，也是干部们关心的一件事。他们经常召集各连司务长、炊事班长研究改善伙食，推广改善伙食先进典型的经验，让人们吃饱吃好。我们部队经常在冀中和察哈尔一带活动。这些地区出产小米、白薯、山药蛋最多，可是不能让部队上下顿总吃这几样东西。炊事员们就把小米磨成面贴饼子，把白薯干碾成面，再掺上一些榆树皮粉（增加黏度）做白薯面条、菜团子吃。

    部队的文娱生活也是干部们很关心的一件事。主要是开展歌咏活动，那时的歌曲创作紧密配合形势，战斗刚打完不久，一首歌唱战斗英雄的新歌就创作出来了，文艺骨干立即教大家学唱。大练兵时就唱练兵歌。破坏敌人铁路之后，又唱起了破路歌。埋地雷炸鬼子，有地雷歌，等等。八路军会唱的歌曲可多了，如《八路军战歌》、《打鬼子保家乡》、《立功上战场》、《保卫冀中》、《刺杀歌》、《爱枪歌》等等。战斗歌曲说不完道不尽，这些歌曲，爱憎分明，歌词特别贴进生活。人们从歌曲中受到鼓舞、激励和教育。许多歌曲的曲调优美动听，朗朗上口。因而，深入人心，广为传唱。

    每到年节之时，只要情况允许，各营、连开展兵演兵活动。军、师、团级举行文艺汇演，军、师一级的文艺团体深入部队进行慰问演出。一些专业演员们经常深入部队，推进连队文娱活动的开展等等。

    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每谈到我军当年上下之间、同志之间的往事来，都是带着火辣辣的激情和绵绵不绝的怀旧情绪。战争年代的军民关系、军政关系非常和谐。那个时代人与人的关系确实令人怀想。遗憾的是，我们有些很好的传统被丢掉了。当我们孜孜以求在生活水平上再上一层楼时，不应该忘记过去。应当让那些好的传统发扬光大，否则，物质上富有了，精神上就可能贫乏了。

注: 号目是司号班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