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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梦萦大凉山——“我看脱贫攻坚新成就”征文(二)(2021-01-08)

 

魂牵梦萦大凉山

——有感于大凉山脱贫

民族所  史金波

 

大凉山,过去可能很多人不熟悉,但近来却因扶贫显著成效的报道,大凉山频频出现在新闻联播和各大媒体中,吸引着国人的眼球。

提起大凉山,总会牵动我的心弦,那是我的第二故乡。除我的家乡外,大凉山的村寨是我居住最久的乡间。看到不断报道深度贫困的大凉山脱贫的消息,真是喜不自禁!

 

大凉山彝族人过去的生活

 

60多年前的1958年,我上大学报考的是中央民族学院语文系,被录取分配到彝语班学习凉山彝语。学校和老师教导我们,学习彝语是为了掌握为彝族服务的本领,因此我们学习非常卖力,课上、课下经常读得嗓音沙哑。三年下来,学习好的同学已能哇哩哇啦说一大堆彝语了。依照学校的传统和教学计划,1961年我们班要到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喜德县去实习,那里是凉山彝语的标准音点。大凉山重峦叠嶂,是彝族聚集区,1957年以前这里还处于奴隶制社会阶段。民主改革后,奴隶翻身成为主人,但生产力水平依然很低,人民生活十分困苦。县以下没有公路,从区、乡到村寨,只有崎岖难行、上下攀爬的山间小路。凉山地区气温偏低,农民以洋芋(土豆)为主食,每日两餐,皆为煮洋芋蘸辣椒盐汤,连苞谷(玉米)都属细粮。当地住房多是土打墙房屋,房顶铺设劈开的薄木板,上压石块以固定。房中靠右边是火塘,火塘中用三块石头支锅做饭,火塘旁是主人睡觉的地方。老乡多无被褥,和衣而眠。房屋左边关养牲畜,用木棍栅栏使人畜隔开,实际上人畜仍同住一室。牲畜之上用木棍搭一平台,称之为“楼”,“楼”上存放杂物并备客人居住。当地没有厕所,人们于无人处随意“方便”。我的实习点是米市区的额尼尔古高山区的彝寨。房东是兄弟俩,我们朝夕相处,关系十分亲密。特别是晚上,我和他们一起谈生活,说民俗,讲笑话,说尔比(彝族格言)。我在彝家的“楼”上蜗居半年,每晚身下有十数只羊与我同眠。冬天很冷,屋里、屋外几乎是同一温度,气温时常在零度以下,雪花能从屋顶木板斜缝中飘落到脸上。天热时则腥臊并起,气味难闻。当地贫困老乡一件披衫或披毡往往要穿若干年,甚至穿一辈子。彝族人一般不穿鞋子,出远门才穿草鞋,天寒地冻也都赤脚行路,有的脚底冻出大裂口。当地生活之困苦,连我这个农村出身、不畏吃苦的人也难以适应。

我们和当地彝族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用学到的彝语和彝族老乡们交谈,实习快结束时,我已说得一口流利的彝语,并能为当地县人代会做翻译。我们得到了彝族乡亲们热情的帮助和关照,深切感到他们的勤劳、淳朴、善良,与他们结下了深厚情谊。我们在那里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磨练,受到一次难以忘怀的人生洗礼。我第一次了解到,中国竟还有这样贫穷落后的地区,那里的人民有如此顽强的生存毅力。

 

习近平总书记深入大凉山腹地考察脱贫攻坚

 

我们毕业后,一部分同学分配到凉山彝族地区不同的部门工作,一部分分配到北京等地,我则被动员考取了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的西夏文研究生。因为我的老师、著名西夏学家王静如先生认为彝语和西夏语有亲属关系,在考试的四门功课中有一门即是彝语。后来我在做西夏语研究时,还将我熟悉的凉山彝语与西夏语进行比较研究。

在后来的岁月中,我经常与在大凉山工作的同学们有通信往来,他们不断向我介绍大凉山的情况。我总惦记着,那里的社会又进步了吗?老乡生活改善了吗?实际上,党和政府一直在领导当地群众进行社会改革,提高十分落后的生产力,尽力改善人民生活。自上世纪50年代国家开始建设贯穿大凉山地区的成昆铁路,至1970成昆铁路全线开通运营,结束了大凉山不通火车的历史,大大改善了交通状况。1978年凉山彝族自治州与西昌市合并,这又是国家促进凉山州发展的一项重要举措。后来我的一个同学担任了凉山州的扶贫办主任,我更多地了解到国家为使这一特殊贫困地区尽快摆脱贫困,不断寻求社会经济发展路径,持续向各贫困县投入扶贫资金。但由于自然条件的恶劣、基础的薄弱,虽有很大提高,但比起其他地区,仍然相当落后。

 

参加四川省专家服务团助力大凉山脱贫攻坚

 

上世纪80年代末,国家实施救助贫困地区失学少年儿童的希望工程,我特意选择自己牵挂的大凉山地区申报资助贫困儿童。后来接受资助的彝族小同学和他的老师还与我多次通信联系,使我了解当地文化教育的进步,也知道他们校舍等基本条件的简陋,仍未摆脱教育落后的状况。

 

博士团走进大凉山 为彝区脱贫攻坚献智献策

 

1993年我回到了阔别30多年的大凉山。那次是由民族研究所组织实施的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大科研项目《新时期的民族大调查》,在全国选择几十个民族地区的县作为调查对象。凉山州昭觉县是此次调查地之一,由民族研究所与凉山州民族研究所合作进行彝族社会调查。原来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开展过少数民族社会历史大调查,对凉山地区很多县的村寨都进行过调查。当时凉山地区尚未进行民主改革,作为中国唯一保存着较为典型的奴隶制社会地区,颇受社会和学术界重视。在改革开放后的新时期,凉山地区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社会状况如何,存在什么问题,怎样解决,这是我们调查的主要目的。

 

大凉山妇女撑起脱贫致富半边天

 

我们的调查组是北京与凉山合作,汉族和彝族混搭。当时我既是这次大调查的负责人之一,又具体担任凉山彝族调查组的组长,也是调查组中汉族唯一学过彝语的人。我们的调查点都是以往的老调查点。30多年没有使用彝语,我已经感到生疏。当我用彝语和彝族群众交谈时,他们感到十分亲切,迅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像一家人一样亲近。

 

5G智慧苹果园助力大凉山打赢脱贫攻坚战

 

凉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调查的昭觉县县城里建起了楼房,兴办起多种类型的工厂;田地里的庄稼不再是稀稀疏疏,而是茂密茁壮;人们穿着整洁,不再愁吃愁喝;小学教育已基本普及,文盲率大大下降……大凉山从以前的奴隶制社会形态,经过民主改革,快速融入到中国现代化社会建设行列。期间有跨越式的前进,也有发展中的反复和阵痛。比如自然条件依然粗恶,人口增长过快,人均收入依然很低,特别是高山地区困难更多,一些地区还有严重的吸毒问题,给凉山的社会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干扰。1994年、1995年我们再次到凉山做补充调查。在我们后来出版的调查报告《中国少数民族现状与发展调查研究丛书·昭觉县彝族卷》中,对大凉山最贫困县之一的昭觉县的历史、现状、发展和存在的问题都做了解析。作为对凉山彝族有着深厚感情的人,我深为凉山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感到由衷的高兴,也想为凉山的建设和发展添砖加瓦、出力献策,同时也为凉山很多地区仍未摆脱贫困,感到牵肠挂肚,忧心忡忡。

 

搬进新居告别天梯与悬崖

 

党的十八大以来,加大了扶贫力度,为实现2020年全面脱贫开展了攻坚战。大凉山属典型的贫困地区,特别是前几年昭觉县“悬崖村”的报道备受关注。习近平总书记知道后,对此“感到很揪心”。2018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到大凉山昭觉县考察,同当地干部群众共商精准脱贫之策,并深情地指出:“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此后我不断看到大凉山扶贫成绩的报道:附子花开大凉山,中医药精准扶贫大有可为》《四川大凉山交通扶贫有话说》《以开发性金融夯实深度贫困地区发展基础——大凉山里“暖流”涌》《四川联通在大凉山的精准扶贫之路》《佛山精准扶贫大凉山,开创新时代“彝海结盟”》《凉山两万多名贫困户失学儿童全部返校》《四川凉山走出一条“非遗+扶贫致富路”》《成昆铁路复线八月岭隧道贯通》等,使人目不暇接,心潮澎湃,我似乎听到了大凉山的乡亲们迈向小康之路的铿锵脚步声。在大凉山广大干部群众的艰苦奋斗和全国各地的大力支持下,终于要摆脱贫困了。

 

大凉山走出来的脱贫攻坚带头人

大凉山可以看成中国脱贫的一个典型地区。像这样长期、深度贫困的地区也能跟上中国扶贫战略的步伐,在今年中国脱贫收官之年顺利脱贫,这将是中国扶贫一个极具说服力的典型事例。它向国内外证实,中国为了亿万群众的民生而实行的扶贫战略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伟大胜利。作为与大凉山有魂牵梦萦、不解之缘的我,感到十分欣慰,十分幸福!当然我也知道,大凉山的乡亲们要走向更富裕之路还要巩固现有成果,不断努力。

大凉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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